楓子

《如果我们回到从前》【谢乐/Chapter3（下）】

Chapter 3 我怀疑我的师父是假的（下）

        谢衣抱着把小徒弟抱到大腿上，然后稳稳地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，他施了个法术使得二人不会摇晃，树干亦不会断裂。乐无异想，怎么不一开始就用法术？抬头见到谢衣一只手覆在额头处晀望着远方。远方是一片绵延不绝的草原，还有长长的江河，只见青山环绕在周围。一望无际的天空挂着几片浮云，柔和的风拂过他的脸颊，静谧的午后时光只听见几声鸟鸣。悠悠浮云，乐无异望着那千变万化的云朵，本来急躁与紧张的心情平静了下来。他这几天有一箩筐的问题，也格外地患得患失。一切美好得让人感觉不真实，他感觉自己躺在了门端，又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梦，可是不论闭眼多久，睁开双眼时谢衣总会在他的身旁。

        本来和谢衣一起睡觉这种事他是拒绝的。他又不是真的小朋友！这样的抗议被谢衣一个「嗯？」字给镇压了。

        乐无异小朋友的心里感觉有一万个不要打雷爆炸了。

        睡觉就算了，但是睡觉的时候师父总是躺他旁边对着他似笑非笑的看着。搞得乐无异都不敢动。他都不敢睁眼了好不好！当他睁眼的时候就和谢衣的眼对上了，月光下的谢衣穿着白色里衣，不知不觉间拉长了他的身影。青丝垂下，他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身子，懒懒地看着他。这样的谢衣感觉有点不食人间烟火。对乐无异来说，真的很好看。

       他可是偃术大师，谢衣呀。

        然而他开口就是，无异睡不着的话，为师给你讲个故事。语毕，便讲起了《白娘子》。

        乐无异似乎听见什么破碎的声音了。

       「从前……的从前，有只善良的白龙，他热爱修习偃术……后来有一天，飞升了。到了天庭……便当了个小仙……」

        收回前言，市井小言毁形象。

       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语速的关系，乐无异没听完就睡着了。

        睡前乐无异心里想：这年头还有人可以把第一章的第一节讲得这么慢呀。

        不过他心里虽然变扭，却又很眷恋这种感觉。毕竟没有什么比与师父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更幸福，更难奢望的事了。

        他怔怔地望着谢衣的脸容，望得出神。谢衣的眼里有这片美丽的蓝天，也那河川，还有……他自己，乐无异。

        他们两个，并肩在这蓝天之下。

        乐无异不曾想过可以享受这样的一刻，梦里或许还有一丝机会，但醒过来的时候，他旁边只有昨天未画完的图谱。他不像别的师门那样有师父严厉的督促，他偷懒或者做错事也不会有人来罚他。他算是谢衣的入室弟子，但能督促他的人，鞭策他的人，除了他娘亲以外，大多数还是靠自己的。当然，还有谢衣的手扎。

        不会有人夸他，也不会有人骂他。单是这点，乐无异偶尔会羡慕药铺里的阿陈。笨手笨脚的阿陈总是把药材的份量弄错，他的师父会大发雷霆，大声斥责半小不大的阿陈。不是罚他抄医书就是罚他抄药材功效。阿陈叫苦连天，总是喃喃地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来受罪，可又怂怂地领罚。他不知道他的师父偶尔会站在他背后骄傲地告诉人说，将来他的药铺，就交给阿陈了。

 

        这些都是乐无异所渴望，也是他无法拥有的。乐无异有时候忘记口抉也会像阿陈忘记药材那样，支支吾吾的，可是在他面前只是座墓碑，一座摆满好酒的坟墓。

 

        幸好不是孤坟。

        幸好你仍然在我的回忆里。

        幸好，我们回到了从前。

       「傻徒儿……怎么又哭了？」乐无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泪水滴落在谢衣的手背上了。指套上的颜色变深了，弄得乐无异急忙拿袖子擦脸。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的事了，但是他还是不习惯这么温暖的怀抱。

        独立自主惯了，当起孩童反倒无惜起来。

       「我大概是……真的很高兴，很高兴吧。」乐无异开始把心中藏在最底，最完始的想法，那小小的埋怨与贪念一点一滴地告诉谢衣。人不是十全十美的，乐无异也是人，也有过贪心的时候，有过埋怨的时候。但他不会说出来，也不会表现出来。不是说他虚伪，但到头来他都可以用坚强的意志刻服下来，或者说是，压下来。压抑着自己不去想，他尝试过放开与遗忘，可是总因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和美景而想到他。欺骗自己的心的话反倒堵得慌。他便放任这微小的苦涩缠绕在心尖上了。思念不是一种罪，也不是什么难为啟齿的事，不是吗？与师父的回忆不止有悲伤的，还有快乐的，只是偶尔想起以后又有点惘然若失。

        如果，只是如果，能一起看，多好啊。

       「所以我才那么的高兴。」

      「我想让你骂骂我，罚我抄图谱也没问题。师父呀……你说我这么个心思，该罚么？」

      「我去过大漠，观过那里的风光。我在狼王那儿住了一年，给他们建了取水的偃甲。」

       「我去了西域那里，学会点他们的舞蹈。」

       「我去了天罡那里，又知道了一些与偃术机关事……」

        谢衣静静地听着他，说了一下午。偶尔插上一两句，他耐心地听着，倾听着很多他本应在上一世听见的话。乐无异说得兴高采烈，打开了话匣子似的。他说他有幸看到江南的雪。那雪披落到红梅上，似是披上了羽织，好看得紧。

       那花儿倔得很，也美得很。

       「我想，再刺骨的寒风也不能吹倒它吧。」

       说到最后，竟是倚在谢衣怀里睡了过去。日暮西沉，天色逐暗淡下来，谢衣抱起乐无异，轻轻一跃，足尖触地，仔细一看竟没有一片叶子掉地。

       「傻徒儿。」

        「为师在。」

        那是乐无异最难忘的一天，也是谢衣最难忘的一天。

—TBC—